当地时间2023年3月19日，瑞士银行宣布，瑞士信贷将被瑞银集团以30亿瑞士法郎收购。据瑞士银行官网介绍，这一笔交易将以全股票方式来进行。瑞银表示，瑞信股东所持22.48股瑞信股票将换得1股瑞银股票，相当于每股0.76瑞郎，总对价为30亿瑞士法郎。该交易预计将于2023年底完成，到2027年，每年将节省约70亿美元的成本。

  根据瑞士金融监督管理机构Finma的一份声明：“非常规的政府支持措施将触发瑞信额外一级资本债券（AT1债券）约160亿瑞郎（约合172亿美元）名义价值被完全减记，从而增强该行的核心资本。” 这引发了市场的关注与担忧。

  概括来看，AT1，Additional Tier 1，中文译为“额外一级资本”，包含高触发CoCo债券、优先股。AT1包含了AT1债券，而AT1债券属于Coco债券的一种。下文我们将详细说明：

  具体来看，2008年金融危机，公众对政府部门用纳税人的钱救助大型金融机构非常不满，认为会存在道德风险。危机后，巴塞尔委员会(BCBS)通过《更具稳健性的银行和银行体系的全球监管框架》和《流动性风险计量、标准与监测的国际框架》两个文件，俗称《巴塞尔协议Ⅲ》。巴塞尔协议III引入了一个明确的持续经营框架，明确了一级资本（持续经营）和二级资本（已经营）的作用，并明确要求所有资本工具必须能够在纳税人面临损失之前，在所谓的不可行点（point of non-viability, PoNV）完全吸收损失。

  （1）普通股一级资本（Common Equity Tier 1 capital，CET1）是最高质量的监管资本，因为它可以在损失发生时立即吸收损失；

  （2）额外一级资本（Additional Tier 1，AT1）也可以持续经营的基础上提供损失吸收，但比一级资本范围更广；

  （3）二级资本（Tier 2 capital）是非经营性资本，即当一家银行倒闭时，二级工具必须在储户和普通债权人之前吸收损失；

  目前的巴塞尔协议III框架包含两个关键的或有资本元素：①PONV触发要求，适用于所有AT1和T2资本；②持续经营(going-concern)的或有资本要求，仅适用于归类为负债的AT1工具。一级资本的最低要求为风险加权资产（Risk-weighted assets，RWA）的6％，其中4.5％为CET1，外加1.5％的AT1。

  Cocos的损失吸收触发机制可以是自由裁量式（受监管者判断触发，也称为non-viability /PONV触发）或者是机械式（按照以特定资本比率数值定义触发）。

  后者通常是当Coco的发行银行的资本跌落到其风险加权资产的特定比例后被触发，资本的计价可以用账面价值（Book value）或者市场价值（Market value）。账面价值触发器（Book-value triggers）也被称为会计价值触发器，通常将CET1设定为风险加权资产（RWA）的固定比例。市场价值触发器（Market-value triggers）设置银行存量市场资本比资产的一个最低比值。

  CoCos可以通过以下两种方式之一提升发行人银行的权益：“转换为股权(CE)CoCos”通过在预先确定的时间内转换为股权来增加CET1资本，AT1债权人成为股东为银行分担损失；“本金减记( PWD ) CoCos”通过减记来提高股本，债权人承担相应损失。

  对于“转换为股权(CE)CoCo”，转换率可以基于：①违反trigger被触发时的股价；②预先指定的价格(通常是发行时的股票价格)；③前两种的结合。①可能会导致现有股权持有人的大量稀释，因为在损失吸收机制启动时股票价格可能会非常低，但这种稀释的可能性也会增加现有股权持有人避免违反触发机制的动机。相比之下，②将转换率建立在一个预先规定的价格上，将限制现有股东的稀释，但也可能减少他们避免违反触发条件的动机。③将转换率设定为等于转换时的股票价格，并受制于预先规定的价格下限，可以保留现有股权持有人的激励，以避免违反触发机制，同时防止无限稀释。

  大多数情况下“本金减记( PWD ) CoCo”可能完全减记或者部分减记，大部分是完全减记。然而，也有例外情况。例如，在2010年3月荷兰合作银行发行的CoCo债券中，CoCos的持有人将损失面值的75%，并以现金方式获得剩余的25%。

  根据BIS统计，自2009年至2012年，银行已经发行了价值约700亿美元的CoCos，主要集中于欧洲和亚洲。同期发行的非CoCo次级债务(non-CoCo subordinated debt)价值约为5500亿美元价值，高级无担保债务价值违约4.1万亿美元。

  银行一直保有增加资本的需要，所以CoCos的发行主要是受到监管条件的影响。根据巴塞尔协议Ill，CoCos可以作为AT1或者T2资本。随着巴塞尔协议IlI广泛采用，含有PONV触发条件的CoCos的份额大幅增加。触发水平的选择主要在监管资本资格考虑和发行成本之间的权衡决定。低触发水平的CoCos债(CoCos with low triggers)具有较低的损失吸收能力。因此，它们的发行成本往往较低，通常没有资格成为AT1资本，但可以提高银行的T2资资本。根据《巴塞尔协议III》，CoCo有资格成为AT1资本的触发水平为不低于5.125%。因此，2013年之前的几年中，出现了一种CoCos发行趋势——触发条件正好设置在5.125%的水平上，它们既符合AT1资本的要求，同时比具有更高触发点的CoCos发行成本要低。

  资本监管要求不仅是选择CoCos触发条件的主要因素，也是选择其初始期限的主要因素。在巴塞尔协议III框架下，所有AT1工具必须是永久性的。因此截至2012年发行的所有CoCos中，超过三分之一没有到期日。而其余的CoCos是有期限的，因此在巴塞尔协议III中只能归类为T2资本。

  按照资本结构优先级排序，AT1债券的受偿顺序在存款、二级资本债之后，在普通股股东之前。FINMA此前披露，瑞银收购瑞信若引发政府的非常规支持，则瑞信AT1债券约160亿瑞郎的名义价值被完全减记，即债权人的收益为0，而股东权益得以部分保留，引发了债权人的担忧。

  2017年欧洲也有类似的例子：西班牙大众银行(Banco Popular SA) 出现资金缺口，被桑坦德银行(Banco Santander SA)收购，监督管理的机构强制减记其CoCos，银行的低级债券持有人遭受了约13.5亿欧元的损失。相比之下瑞信的减记规模要大得多，叠加此前硅谷银行事件对银行信用的拖累，其他银行的债券评级和价格进一步承压。

  2023年3月20日，欧央行银行监管部等发表联合声明，规定“普通股权工具最先吸收损失，只有其被充分使用之后，才会要求减记额外的一级资本。”

  根据彭博数据，瑞信发行的目前市场上流通未偿还的AT1债共计13支，约合172亿美元。其中3支以瑞郎发行，1支以新元发行，其他均以美元发行。

  目前，瑞信AT1债已披露的持有部分中（ 注：目前彭博上披露的持有人持有总额约为10亿美元，仅为总额的1/17 ），最大持有机构依次为德国安联保险有限公司、美国教师保险与年金协会、Cohen & Steers 公司，已公开的债权人主要来自美国。另外，根据彭博内部统计，瑞信额外一级资本债券（AT1）的最大持有人包括太平洋投资管理公司（PIMCO）和景顺。PIMCO持有的AT1债券最多，规模约8.07亿美元；PIMCO还持有瑞信近30亿美元的优先级债券，其中一些债券比上周五收盘时每1欧元面值上涨约0.25欧元。

  由于瑞士政府介入瑞银对瑞信的收购，既不是监督管理的机构将瑞信国有化（可能完全减记瑞信的AT1债），也不是瑞银单独收购瑞信（债权人免遭损失），因此瑞信的AT1债赔偿处于两者折中的情况。目前瑞信所有未偿还的AT1债都不是能转换为股本的类型，因此仍有亏损的风险。